荒诞至极的创意,精彩非凡的演绎——《鲨鱼斗火车》译后记

荒诞至极的创意,精彩非凡的演绎——《鲨鱼斗火车》译后记
 
 
听说过鲨鱼与火车的大战吗?怎么打?打乒乓、打扑克,高台跳水、灌篮比赛,比弹钢琴、也比打嗝……听起来,真是乱七八糟的,比相声里说的“关公战秦琼”还乱乎。可真有一本《鲨鱼斗火车》的图画书,登上过《纽约时报》的畅销榜,而且还在美国各地获得过近
20个大大小小的奖项。这么荒诞却好玩的事情,恐怕只有童书世界里才会有。
荒诞至极的创意,精彩非凡的演绎——《鲨鱼斗火车》译后记

翻开这本看来十分喧闹的书,不要急于跳到书名页,而是先看看环衬的图画中已经开始的故事,再一路阅图漫步,来到最后几页,你会发现:哦,原来这是一个入情入理的故事。书中的两个男孩从玩具堆里抓起了各自心爱的玩具——鲨鱼和火车,他们一个假装鲨鱼,一个假装火车,在幻想的情境下斗狠比拼,竞争持续升级,气氛也逐步升温,直到……午饭时间到,鲨鱼和火车又回到玩具箱中。原来书中那层出不穷的貌似激烈却荒诞不经的争斗场面,全不过是小孩子的想象罢了。
荒诞至极的创意,精彩非凡的演绎——《鲨鱼斗火车》译后记

荒诞至极的创意,精彩非凡的演绎——《鲨鱼斗火车》译后记


不过以上只是我作为成年人的解读。与孩子共读这本书,尤其是与酷爱火车、汽车、兵器和看上去凶悍的玩偶的孩子一起来读,感觉一定完全不同。他们有可能会“当真”,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故事的情境中;他们甚至可能在原有情境的基础上,编造出更为刺激的情境,展开更为激动人心的故事。这让我想起儿时常常玩的模拟打仗游戏:将象棋和军旗的棋子摆在床上,分成“我军”和“敌军”,用枕头、被子模拟地形,用各种文具来模拟工事或武器……尽管条件十分简陋,但每场大战下来,“我军”成功歼灭顽强抵抗的“敌军”时,那种骄傲一点不输于运筹帷幄的将军。


也许每一代人都玩过这类“无聊”的游戏。这本书的作者克里斯·巴顿小时候玩的是“大个儿吉姆”,那是美国的
70后、80后们一度迷恋的小人偶玩具,其实就是动作卡通里的那种肌肉男,拳打脚踢,除暴安良(大概也有反派角色),很性感,而且老打不死。尤其是男孩子,喜欢拿着这种人偶互相假装打来打去,乐此不疲。巴顿先生现在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他们迷的是鲨鱼和火车,尽管东西不同了,但在想象世界里假装打来打去的传统却继承下来了,于是打着打着,就变成了爸爸创作的图画书故事。

关于这样的传统,我想克里斯·巴顿与插画家汤姆•利希藤黑尔德都有足够的认识和理解,不仅仅因为这本是他们童年记忆的一部分。汤姆在一次访谈中说道:“我认为,要让孩子们知道他们的想象不仅是新奇好玩的,而且还具有真正的价值,这一点非常重要。”其实对于这种想象的价值,很久以前鲁迅先生也感叹过:“孩子是可以敬服的!”所以,给孩子创作图书是很不容易的,需要理解和尊重,同时还要提供机会去激发出更为自由舒展的想象。


汤姆在展现孩子们的这类想象方面有着高超的技巧。他插画的《晚安,工地上的车》,将孩子们喜欢的卡车与温馨的晚安故事融为一体;而另一本《火车狂欢梦》,则将孩子与火车玩具和各种玩偶玩的想象游戏,变成了既荒诞闹腾又能渐渐进入梦境的睡前故事。在那些欢闹的场景中,我们看到了苏斯博士的影子;而在想象世界与现实世界更替交融的奇妙变化中,又看到了玛格丽特·怀兹·布朗的《两列小火车》所曾带来的奇迹。总而言之,克里斯与儿子们共同发展出来的荒诞想象游戏,与汤姆那极为夸张却十分精确的绘画,堪称绝配。


在翻译这本书的过程中,我一直在寻找作者试图要表现的调子,我想“当真”是理解其基调的关键。书中的主角鲨鱼和火车是当真的,他们并不是简单来走走台,博得观众一乐就下台去休息。他们是“真的”在比拼斗狠,意欲干掉对方。所以他们时不时撂下的“狠话”,一定要说得恶狠狠的,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的感觉。有些大人可能会觉得这种话近乎粗口而希望能让孩子回避,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孩子们能理解何时能恰当运用,而且当他们真的情急起来,一时发出的“狠话”可能往往还要更为极端更为火爆,但谁都知道那时倒不必当真了。反过来,让孩子在明知游戏的幽默搞笑的情境中时常发发“狠话”,倒是纾解情绪的好方法。


另外,我一直在给作者的“当真”加上引号,因为我认为这也是作者对儿童心理的准确把握。书中鲨鱼与火车的对话,其实是从两个小男孩的口中发出的,显然在这种想象游戏中,越是“当真”越好玩。可是孩子也有玩累的时候,这个游戏不知玩了多久,到后来连孩子自己也觉得乏了。当游戏中的逻辑荒诞不经到连他们自己也受不了的程度,也是疲乏的一种征兆。最后两个男孩会用自己的口吻(而非鲨鱼与火车的口吻)说:“好像越来越可笑了”、“我看该中场休息了吧”,这也是游戏要收场的时候,此时来一顿美味的大餐自然是最惬意的享受!由此可见,作者对于孩子心理与故事节奏的把握相当准确。


还有一个细节在我看来也特别值得留意。在这本书的前页,两个男孩扑到玩具箱,一通寻找,终于找出鲨鱼和火车,其他玩具也扔了一地,两个孩子开始斗狠的样子颇有点狂野。可是到故事接近尾声时,有人喊“吃午饭了!”两个男孩的神情已经颇为平和了,而且令人惊叹的是,本来在地上凌乱不堪的其他玩具也很有序地排列起来,原来它们也构成了故事中的背景与道具。

荒诞至极的创意,精彩非凡的演绎——《鲨鱼斗火车》译后记


我想作者与画家应该是在尝试表达这样一种理解:儿童的想象游戏,不但好玩、能开发智力,而且能帮助调节情绪,还能在不知不觉中建立起必要的秩序感。当然,至少我是这么看的。

 


阿甲

写于
2014914日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