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为了好人而造就,坏人将消亡而去……
再尼丁-依本·阿不都·赛依德

书名:《纳赛尔丁阿凡提传》
(前苏联)索洛维耶夫·列昂尼德·瓦西里耶维奇 著
邱晓伦 杨冰皓 译
新疆青少年出版社 2006年05月出版
(本书摘经出版社授权,请不要转载)
第二部 第三篇 第三十三章
〖第一部分 阿凡提的身世〗
在阿拉伯斯坦有这么一种河,人们只能看到这种河流的中部,而其源头和下游都潜伏在地下。纳赛尔丁阿凡提的一生就好像这种河流一样:我们所了解到的有关他的事迹,都是他中年时期的,也就是他从二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他的儿童时代与他的老年时代一样,都是秘密地度过的。
在世界上一些偏僻角落里,有八个地方被称为是他的墓地,并且享有他的大名;这其中到底哪一个是他真正的墓呢?是的,也许这八个墓地里都没有安葬他;也许在那么一座舒适的坟墓里安睡着他,不过这座坟墓可能在大海边或是在云雾缭绕的山谷中,那墓地的上空海风劲吹,或是隆隆的滚雷盘旋,不愿离去,为他而服丧哀鸣……
说到他的生命之源,人人皆知。他出生在布哈拉并在那里长大,但是他的童年时代是如何度过的,是怎样刚强的铁匠煅造了他的心灵,是哪些工艺大师雕琢了他那智慧的头脑,是什么样的圣人贤士为他揭示了大自然的各种奥秘,这些至今还没有人知道。
但书上说:“今天被认为是奥秘的事,明天就会被揭开。”我们看到纳赛尔丁阿凡提那浪迹天涯时所留下的足迹,确信这话是千真万确的。我们所搜集到的“传说故事”中只有一点点是关于他的生命之源的东西。仅以此作为一本反映他童年时代的传记性的书来说是不够的,但是作为我们关于这方面的一个话题来说则是足够的甚至是绰绰有余的。关于他童年时代的故事,我们在这里开辟了一块园地,就让它来打开我们这本书的第三部吧。
也许有些人会笑言:你们已经背离初衷,带着话题走上了歧途。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们要用诗人的一句话来回答:“路边有金不拾,视而过者弱智。”也许有人还会说这段故事纯属杜撰,应该另找更合适的题材。我们无需与他们争辩,暂且让我们用“银元不会因为从右边兜儿里掏出来放到左边兜儿里之后就变成金子”这句谚语来回答。
现在让我们说一说他童年时代的故事。
我们首先应该否定那已成定论的“纳赛尔丁阿凡提出生于布哈拉的贫穷的制鞍匠谢尔麦麦提的家庭”的说法。这里有两个错误:其一,谢尔麦麦提不是制鞍人,而是制罐人;其二,纳赛尔丁阿凡提不是在他家里出生,而是在他家里长大的。问题在于,至今被认为是纳赛尔丁阿凡提的生父的谢尔麦麦提实际上是他的养父。
让我们把这一情况作为我们这段故事的根据。制罐人谢尔麦麦提是一个技艺高超的大师,特别是他对烧制与人一样高的盛水的大瓦缸身怀绝技。大师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所烧制的瓦缸盛放的水可以经常保持冰凉和清澈,天气越热,缸中的水就越凉。谢尔麦麦提往往在陶土中掺上一定分量的沙子、磨成粉的石头和绿矾灰,并深知在窑里烧制后冷却降温的诀窍。从他的窑里烧出的瓦缸一个个敲起来声音宏亮,瓦缸的周身有弯曲的波纹,夏天缸体就像缠上了铅色的丝线一样顺着波纹“流汗”。制缸给谢尔麦麦提带来了不少收益,小日子过得衣食无忧,还为晚年生活多多少少留下了一点积蓄:有房子、园子、葡萄架和两箱满满的财物。尽管如此,他却常常认为自己不幸、命苦,因为他家没有孩子。
谢尔麦麦提每次做礼拜时都要祈祷,多年来经常到清真寺去布施,花钱请人念咒语、念经。总之,什么办法都试过,但是都没有奏效——他老婆始终怀不上。这样他们俩双双进入了老年。家里总是非常整洁并且十分安静。碗碟总是摆在壁窟里,一年到头也不用买新的,因为从来没有碗碟被打碎;艾提莱斯绸的褥子看起来总像昨天才买的一样。这种寂静只有除了自己之外谁都不爱的铁石心肠的人才会喜欢,但是谢尔麦麦提不是那种人;要是有一天有那么一个顽皮的孩子把他那些碗儿呀碟儿呀都打碎、把那些艾提莱斯绸褥子都踩脏或玩儿火烧掉的话,那他们会多么高兴啊。
早些年每当他与妻子谈起孩子时总是双双忧心不已;当他们步入老年,没有希望再有孩子的时候也就不再提起孩子的事了,因为他们总在对方面前感到内疚,于是都不吭声地自责。在一个四月末的日子里,在他们那小小的园子里桃花、杏花和苹果花盛开之后,花瓣洒落满地,只有那娇小、嫩绿的新叶在枝条上伴着虽已经稀疏但仍很漂亮的花朵。这天傍晚,谢尔麦麦提从梦中醒来,打破了不再提起要孩子的事的君子协定。
“你知道我梦见了什么吗?”他说,“梦见我们生了一个儿子——一个胖乎乎的、还很爱哭的男孩儿!”
老奶奶驼着背、弯着腰,她好像在祈求说“原谅我”似的看着老伴儿。谢尔麦麦提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脸转了过去——也许应该请求原谅的正是他自己。
整个晚上谁都没开口,两人都在沉思之中度过。
老奶奶开始做晚饭去了,谢尔麦麦提则去检查第二天就要卖的排在栅栏边的六个瓦缸,这些瓦缸比一般的瓦缸要大得多。“也许一辆马车装不下三个,装两个还凑合。”他心里琢磨着要把这些瓦缸运到市场上去一定会花很多运费。
晚饭后他们便睡觉去了。
谢尔麦麦提半夜醒来,看见老伴儿跪在开着的窗口前。明媚的月光照亮了老伴儿脸上的每一条皱纹。她在做祈祷。谢尔麦麦提仔细倾听着她的祈祷,她竟然在乞求安拉赐给她孩子!真没有头脑,都六十岁的人了,唉!……正因为如此,她念叨出来的话语听起来才是那么没有理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不无怨气地向安拉乞求着。她低声倾吐着多年来心中的苦衷——一个母亲对孩子的企盼、孤寂、一次次希望变成失望的捉弄和一件又一件事。但是她不顾一切,也不顾什么理智和明摆着的现实,话语中流露出一种信心。她呼唤着:“啊,无比强大的……!”一边用手揪着自己那一股股干枯而又苍白的头发。当她把前额挨到地面磕头时,白长衫里露出了她那已骨瘦如柴的身体和凸起的骶骨。然后她呜呜地哭了起来,哭过之后又无言地发起愣来。谢尔麦麦提的心里一阵酸楚,心里感到对老伴儿很是内疚。他为了不哭出声来而咬住了枕头布,忍住眼泪,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
老奶奶不一会儿回到了自己的被窝里,躺在老伴儿的旁边,谢尔麦麦提没有动弹,老奶奶也没有再动弹;虽然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但都为了不打扰对方而各自装作睡着了,想骗对方,也是想骗自己。他们的沉默直到天明,他们虽然没有互相说什么,但却在各自的心里倾诉着一切。由于两人同命相连,所以也互相谅解:他为了老伴儿而活着,而老伴儿也是为他而生。这些年来老两口就是这样,他们都不是为了自己而生。
这一夜对谢尔麦麦提来说是一个沉重的夜晚,但他把苦衷隐藏在心底,把一切琐碎烦愁丢在脑后,睡了个好觉。
次日凌晨,蒙蒙亮的天空还没有赶走那深蓝色的天幕,朝霞才刚刚露出自己的身影,离赶集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谢尔麦麦提开始又一遍敲起瓦缸,听着声音。每当他用小棍儿轻轻地敲一下,瓦缸就会发出清脆的轰鸣声,这说明缸体没有裂缝和瑕疵。这样他已检查完了五个瓦缸,该检查最边上的第六个了。
这是怎么了?当他敲到第六个瓦缸时不但没有“嗡嗡”的回声,反而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谢尔麦麦提非常吃惊地用木棍儿又敲了一下,这时又听到了一阵“咿呀”声。这不是瓦缸的声音,而是其他什么的——明明是瓦缸中一个有生命的小东西发出的声音。
什么东西会掉进这里来了呢?是小猫仔儿吗?要不就是小狗仔儿?或是一只雏鸟?这怎么可能呢?但那东西的确在缸里,还在哭!
谢尔麦麦提往缸里看了看,只见里边漆黑一片。需要伸手进去摸一摸。由于缸很深,谢尔麦麦提趴在缸边上伸手去够——要不然他的手是够不到底儿的。老人的手碰到了一块棉布似的什么,然后……他顿时浑身打了个寒噤,不由得把手缩了回来,仔细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是牙咬的印迹!瓦缸里的那个东西把老人的手指咬了一下,这个东西不但会哭,还会咬人!
现在,缸里的东西是什么已经清楚了。但是谢尔麦麦提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他非常害怕并且不知所措,他拿来了凿子和木槌,为了拿出那东西而开始在那瓦缸上凿洞。老人的手在颤抖,甚至抓不住那凿子,时而掉在地上,锤子也打不到点子上。缸里的那个东西静悄悄地呆着,一动也不动。但是当瓦缸的边上被敲开,碎片掉进瓦缸里,新鲜空气和亮光一下子拥进缸里的时候,里面传出一阵宏亮而又奇特的哭声。谢尔麦麦提从缸里拉出了一个粗布包着的长长的小生命,那东西在他手中动弹着,蹬着脚、发着脾气,大声哭着。
惶恐不安的老奶奶跑了出来,问:
“那是什么?从哪儿来的?哎呀我的安拉呀,你看他是怎么抱着的,快拿来,给我!”
老奶奶从谢尔麦麦提手中抱过那粗布包着的长东西,那东西好像被施了魔法似的立刻安静了下来。
“您是从哪儿抱来的?怎么不快告诉我呀?从哪儿?……”
脸色都变了的谢尔麦麦提被这事儿弄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用手指着那个瓦缸。
周围的邻居们被哭声惊醒了,这一边的隔着矮墙向院里张望;另一边,睡在屋顶上的人们则站在高处用带着睡意的话音问:
“您们那儿这是怎么啦?是进来小偷了吗?要不是失火了吗?”
老奶奶绷起脸,向四周提防地看了一下,把捡来的小生命往那已干瘦了的怀里牢牢地一抱,快步走进屋里去了。
好奇的邻居们开始多了起来。还有两个人从院墙的另一边向里头张望着,纷纷问“怎么了”。
“这个……我在瓦缸里发现的!”谢尔麦麦提重复着说,“在瓦缸里放着,只好把缸凿开……”
除此之外,他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不善言辞。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得赶快解释,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这一大清早就没得安宁,一直向人们解释着。
还没过一分钟,跟着又有两个邻居来看热闹,他们“哐——哐”地敲着大门,说他们都等不及了,后面接着又来了两三家邻居……
小小的院子里站满了人,人们说一定会有个脚印什么的,于是在瓦缸上、地上和门那边察看着,但是没有任何痕迹!……好像这婴儿是从天上掉进这缸里去的。
屋子里传来了老奶奶的声音,她喊着谢尔麦麦提。为了摆脱邻居们没完没了好奇的提问,他赶紧来到屋里。
在屋里,他看见孩子躺在箱子上铺着的艾提莱丝绸缝制的褥子和枕头上,一眼就认出这就是自己梦中见到的那个男孩儿。
“你看呀!”老奶奶和蔼地说,“你快来看,快看,他都长牙了!”
谢尔麦麦提来到木箱旁边。孩子看见他走过来,于是蹬起了一对小脚丫,摇晃着两只小手,眨着一双大眼睛,小嘴张得大大的。不知所措的谢尔麦麦提看见他的小嘴里有一排像珍珠一样洁白、又尖又结实的小牙……这真是一件令人惊奇的事情:这个还在吃奶的婴儿就已经长出了一排牙齿!谢尔麦麦提想起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婴儿就是已经长了牙的,一时好像两腿发软,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家里出现了奇迹。这件事对谢尔麦麦提和老奶奶都心里清楚。老奶奶把脸贴在谢尔麦麦提的肩头上,一边哭泣一边低声说:
“我一直相信会有这么一天……我知道会这样,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怎么实现。”
那时布哈拉的法律规定:被人捡到的孩子,如亲生父母三个月内不来认领,捡到孩子的人有权把被捡到的孩子作为自己的孩子。
宣话人连续三个月在城里的大街小巷和边远的地方,宣布陶罐街的制罐人谢尔麦麦提家的缸里捡到了一个大约五个月的婴孩。婴孩的特征是——刚刚五个月就长满了全口的牙。宣话人每天三遍宣告这一消息,即早、午、晚各宣布一次。的确,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有这么热闹。这轰轰烈烈的景象似乎预示着幼小的纳赛尔丁的未来。
好似没有尽头的这三个月的每一天对谢尔麦麦提来说都度日如年,老奶奶几乎成了完全的驼背。她天天嘀咕:“一会儿人家就要来把孩子认走了……”每当门“吱”的一声被打开,她的血液几乎就要沸腾一次,就像一只要拼到最后一口气也要保护好自己幼仔的母狼。老奶奶按照邻居们的建议,把丈夫结婚时送给她的金耳环拿到市场上一个写字先生那里,让他写出护身符,用这些护身符保佑小纳赛尔丁不被那些狡猾的人冒领,老奶奶很痛恨那些人,对他们不屑一顾。面部像狐狸一样朝前凸出,黄皮肤、脸上长满麻子、满脸皱纹爱吵架的写字先生对自己的行当非常精通。他写出了由八十六个非常狡猾的问题组成的护身符,如果用这些问题连续向任何一个人发问,都可使他变成比夜间拦路打劫的强盗、比害死人家孩子的人更坏的土匪和无恶不作的罪犯。
这些担忧均属多余,最后的一天——第九十天也过去了,没有人来认领这婴儿。到了第九十一天,由毛拉当着几个证人的面,在清真寺里举行了把孩子交给老两口的仪式。
纳赛尔丁阿凡提就是这样来到了制罐人谢尔麦麦提家的。据后来的人们说,陶罐街里凡是有婴儿的妈妈们都给小纳赛尔丁喂过奶。我们虽然不知道他有几个同胞兄弟姐妹,但与他同吃一个母奶的兄弟姐妹们却有很多。在这里,让我们再回顾一下他的特点:他早在摇床里的时候就与陶罐街的人们,后来又与全天下的人们成为了同胞、成为了骨肉亲人……据说,他在小时候曾患上了爱磨牙的病,不管见到什么东西都要用牙咬一咬,但对给他喂奶的妈妈们却从不咬她们的乳头。
他成长得很快,在三岁时看起来就像五岁了,非常聪明。他三岁时就懂很多话,并能一句接一句地按规矩连成长句。由于他说的话句句准确无误而使大人惊奇不已。他很伶俐,对周围的事物,如:纺轮、斧子、锯子、钳子、园艺剪、钻子、熨斗以及其他东西的特点和干什么用的都一见就通。他四岁那年,第一次坐在制罐用的转盘前时就使谢尔麦麦提吃惊地看到他竟然做出了一个陶罐,并完全可以拿到市场上去卖。没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可以难倒他,他似乎不是一个正在学习一切的人,而是把自己所懂的东西显现出来的人。一切东西对于他都似乎是了解的、熟悉的,只是稍有忘记,犹如经过多年浪迹生涯后又返回故乡而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人们说他童年时期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爱思考,时常在傍晚一人独自沉思。每当这种时刻,他好像在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看着北斗七星,目光格外明亮。人们还传说他非常喜欢太阳,甚至达到了顶礼膜拜的程度。在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能不眯眼睛直视太阳,眼睛也不花。这种本领在世界上只有山鹰才有。
他和世界上的一切动物,如走兽、飞禽、各种小虫都是心灵相通的朋友。幼小的纳赛尔丁可以从花瓣上毫不害怕地拿起各种蜇人的蜜蜂,仔细观看,就连毛绒绒的大肚子野蜂遇到他也都不用那凶猛的毒刺自卫,而是静静地等待他把它放飞。谢尔麦麦提看到这些情景总是很吃惊。鸟儿们也不怕这个孩子。有一天中午,他把梯子靠在墙边,爬上去帮助燕子做窝,活泼的燕子也很高兴地接受他的帮助。凡是亲眼看见这些鸟儿们是那么喜欢这个窝的人都会赞不绝口。鸟儿在这窝里孵出了小宝宝,到小鸟儿长大的时候,小纳赛尔丁还很灵巧地帮助鸟爸爸、鸟妈妈教小鸟儿们飞翔。对那些飞不高而掉在地上的小鸟,他总是把它们抛向空中,让它们振翅高飞。在园子角落里的那棵老杏树下,住着他的老朋友刺猬,他每天早上用小片的葫芦瓢壳给它送去奶喝;另外,老鼠中也有他的相识……有一天,小纳赛尔丁和谢尔麦麦提走在墓地边的小路上,在来到蒿草地边的拐弯处时,光着脚的小纳赛尔丁不慎踩着了一条蛇。那条蛇立即“嘶嘶”地叫着迅速缠住了他的小腿。谢尔麦麦提被吓呆了,然而这孩子却沉着地抬起了腿,只见那蛇松开了闪着寒光的身子,也不咬他,只是生气地发出“嘶嘶”声,然后离去,因为它的尾巴被踩疼了。他和几乎所有四条腿的生灵、爬行动物和鸟儿们都能那样亲密相处,只有对那些在脏水坑里和臭气熏天的地方生长出来的蚊蝇他才感到厌恶而无情地折磨它们。
他好像知道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是由微小的颗粒生成,它们又连成一个整体并且不断汇合在一起,它们的任何一部分都不会永远属于任何人。这些微粒由太阳过渡到胡蜂,由胡蜂过渡到云,由云过渡到风或水,由水过渡到鸟,然后为了让自己那永恒的运动从人开始继续下去而再由鸟儿过渡到人;他明白自己是永远摆脱不了的这个宇宙的一分子,同宇宙中的万事万物像骨肉同胞一样相处,正因为如此,小纳赛尔丁很容易就能与蜜蜂、与太阳、与风、与燕子等等事物心灵相通。因为他自己就是由所有这些东西的一小部分融合而成。与世界融为一体——这种伟大的境界,有多少圣人贤士经过多年的辛勤努力和探求,到老暮之年才能理解;然而这个奇迹般降生的小小少年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一天就全都理解了。
他与自己的同龄人——同吃一个母奶长大的陶罐街的孩子们相处时,虽然早就发现人们的天性并不尽善尽美,但对他们仍是善良相待。虽然他也可以自恃清高,但他并不要求人人都成为天使,因为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过了很多年,到他长大后,有一次他在大圣人依布拉欣·伊本·海塔莆的书中读到了一段话:“人在一切生物之中处于最高的地位,这毋庸置疑,但是人的天性不能尽善尽美的原因就在于,一切生物仅仅给了人完美的可能;针对人而言的‘不完美’本身,就是对人既富有才能但又必须不断升华的承认……”小纳赛尔丁读完这段话后立即大声叫好,说:“这话真是千真万确,我也正是经常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