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尝为讼师，代人持左契入粤北一小城探查，金额虽小，关系如麻，须便宜行事。
同行者为省城工会干事，托言访查劳工疾苦而拜会当地政府一老相识，实侧面探问耳。问及对方企业状况，据实相告，言其经营不善久矣，然则劳工状况尚可，不劳动问云云。又言其厂家底殷实，似有可为，盖因其厂主亦商亦官，任侠仗义，颇有美誉。左右附和：善人也。更言其人风流，中医书法，冠绝一乡。左右又和，奇人也。故好奇之心顿起，便邀延见。
老相识设宴于酒家。众闻省城领导来，咸来问慰，接踵而至，大小头脑，皆主企业与劳工事者。众人已坐，厂主姗姗来迟，大笑曰自罚东道。众曰，该。似习以为常。观东主相貌，半百有余，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酒宴布下，似已不便谈正事。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得已而旁敲侧击之。东主欣然作答，然至紧要处或云山雾罩，或滴水不漏，无可深究。而其言甚恭谨，礼数备至，虽怀揣左契，又何敢相责？遂罢。
转问才艺，东主自言中医乃其家传，而书法乃无聊时自娱耳，末枝小技，不足为道。众人笑曰：过谦过谦！东主又谢，言谈之间，颇似儒者模样。
酒至半酣，众皆欢畅。一人嬉笑问东主：近来家事如何？东主苦笑曰：勿谈勿谈。作哪壶不开提哪壶状。众人窃笑。东主作半正色状，慨然叹曰：吾半生所学，不及某把兄弟之一二。众奇问何故。东主曰：某弟专擅和谐术，其家有大的、二的、三的、四的之多，然均能摆平，虽谈不上相敬如宾，却也相安无事矣。众人皆竖指：善。
众人昭昭，我独昏昏。疑众人说大的、二的、三的、四的乃小儿事，然观其狎昵之状又不似。窃问身侧。笑曰：是谓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四老婆耳！一坐哄笑，竟有喷饭者。
余愕然良久。素知官场糜烂、人心不古久矣，然颓废至此，观止矣。
蓦然回首，白驹过隙，已十五年矣。
阿甲 记于公元2010年3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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